趁着肚子还能遮掩的这一段时间,我发疯一样的工作,总想着当公司舍不得放弃我的时候,自然就不会因为我的身孕而辞退我。
渐渐的我的业绩越来越好,我从陈光亮手上接过来的客人再加上我自己争取到的新客人,订单如雪片一样飞来,超过了公司的任何一个业务。心理颇自得。
商总也如言涨了我的工资,日子似乎越来越好了,办公桌上早买了镂花的玻璃杯子,卧室的小床上也摆了一只老虎枕,每天晚上颇喜欢靠着它看书、想心事,无忧的过着我的独身生活。
然而我的好业绩似乎扰坏了别人的心情,终于有一天我被商总叫到了办公室。而我也知道我的肚子也再难遮掩了,已经五个多月了呢,无论我穿怎样肥大的衣服,也掩盖不了两个五个多月的胎儿了。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商总的办公室前,轻轻敲门,我已没有了退缩的路。
“水清,最近业绩不错,看来我没有看错人。”
“都是商总的提拔和同事们帮忙才有这样的业绩。”我自然谦虚着。
“水清,我们都是女人,什么话都可以坦诚的讲出来,可以问你一些私人的问题吗?”商总终于切入到了主题。
“商总,我知道你的问题,我的确是怀孕了。”我无法逃避,索性迎难而上。
“我记得你的简历上清楚的写着‘婚否:未婚’,我应该没记错吧。”一样的不改当初,咄咄逼人。
“是的,我是未婚。我也不想要孩子,可是当我发现有身孕的时候胎儿已经快五个月了,准备去医院做流产的时候,医生告诉我是双胞胎,那一刻我突然舍不得了,而且如果经常流产,也会影响我将来的生育,所以我决心留下这两个孩子。”我第一次撒谎撒得脸不红心不跳,我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我自己和我的孩子可以吃饱穿暖,再别无所求。这是一个母亲的心,一个母亲最质朴的想往吧。不想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也不想亭台楼阁,只想同自己的孩子平凡的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
“我也曾经恋爱过,也愿意为自己的爱人做任何的事情,可是你这样不傻吗?似乎都没人关心你。孩子的父亲呢?难道他不应该站出来做点什么吗?”
“是我自己要离开他的,不关他的事情,请你不要误会。我没有栖身之地,只希望商总能看在我们同是女人的份上不要辞退我,况且我们是有合同的。只要我的业绩达到公司的标准,两年内公司是不可以辞退我,而我也不可以辞职,否则将承担一切违约责任。”我清楚的记得那是我在合同内亲自添加的一条。
室内静静的,时间仿佛停止了张望,我眼目所望是商总手中的一只秀着卡通的可爱的元珠笔,笔不停地在她的手中旋转着。
“你可以继续工作,福利也照旧,但是你只有一个月的产假,而且我还要再立一个协议,两年内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可以离开公司,否则你将赔偿‘德通’公司一千万的违约金。”蓦地再听到她的声音,我心中一紧,担心胜于安然。毕竟我的筹码只是那一纸合同而已。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好结果。
我心下暗生奇怪,为什么她会对我网开一面,而且还开下这样一个对我非常有利的条件,这么好的公司我怎么可能想要离开。我似乎连不答应的理由都没有。
“OK,成交。”来不及细想,我一口应承。
德通向来都是最具效率的,半个小时后协议已签好。甲方盖了公司的公章,而乙方的我也按了手印,一切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如果那一刻我知道我坠入了一个陷井,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痛快的答应。然而当我骑上了这个旋转的木马,就再也无法回头,无法停驻。
同事们羡慕我的好运,这在德通是绝我仅有的先例吧,我也暗自得意,总是以为是因为工作努力的原因才有这么好的待遇呢。
六月了,天气渐渐躁热起来,胎儿也越来越大,两个小家伙每天轮流不停的在我的怀里踢着脚,做着不同的运动操,我每天都是满脸的阳光,我希望在那个小小的空间,他们同我一样开心而健康地成长。
“水清,明天有个学术会,公司决定派你去参加,不知道你身体方便不方便?”小修似乎在传达着商总的意思。
“没问题。”这么美的差事能砸到自己头上,我甘之如饴。
向小修拿了会议的文件,对应文件准备了参加学术会的资料。
第二天我穿着淡绿的孕妇裙去开会。会场在市区最繁华的思汇路,下了车,我一下子就找到了目标。
找到了座位,发现时间还早,突然很想去洗手间。拿着手提包走出会议室。四处望了望,终于找到了卫生间,不急不缓地走着,经过电梯口,突然从里面冲出一人,不小心一下子撞在我身上,我下意识的护着我的肚子。
还好,没有被撞倒,我只是心慌慌而已。再抬头,却对上了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这是陆枫。依旧是从前气宇轩昂的陆枫,只是眉宇间多了些许成熟。
“你……”长这么大,我第一次结巴了。
“水清,是你!”陆枫疑惑的看着我,上下打量一番。
“你结婚了?”
“没有。”我无法撒谎,我确实没有结婚。
“原来老头子真的没有说错,你真的辍学真的被人家包养了,是吧?”他突然没来由的说道。
“什么?”什么老头子?什么被人家包养?
“看来当初的分手是正确的选择了,你离开我还过得更不错呢!连孩子都快生了呢。”语气里不止是鄙夷,更有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情愫在里面。
在我还没有理解他说的话时,他已转身走了。没有给我任何辩白的机会。三年多的离别,而再见时居然是这样可笑而又戏剧的场面。一切似乎冥冥中自有安排。
我甚至还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
我和他原来只是在对的时候分手,在错的时候相见吧。望着他的背影转瞬消失在回廊的尽头,我甚至来不及向他询问我当年的疑问。
再望向走廊三三两两的行人,只有陌生的面孔,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仿佛我从来没有遇到过枫。
一切依旧。一切真的如旧吗?
“小姐,我帮你把水龙头关了吧!”大概是我对着镜子发呆太久的缘故吧,旁边一个女孩好心地提醒我。
“哦。谢谢!”恍然惊醒,缓步走向会议室。
我的位置在后排偏左,参加会议的人已经陆续到齐了。我心不在焉的用笔在雪白的信笺纸上画着圈圈,脑袋还是昏沉沉的。
再从包里拿出一支笔,一手画圆,一手画方,画得极齐整,引来隔壁邻居的侧目。
“哇塞!原来真的有人能一手画圆,一手画方啊,从前还以为这只不过是小说里写的呢。”
“简单,在你画的时候,脑袋里除了圆和方再无其它,自然就画出来了。”这是我的绝活,说的容易,然而能做到的又有几个人呢。
“真的吗?我也来试试。”一个大男孩抢了我手中的笔跃跃欲试。
我无声任他拿走我的笔,不再理他,这一刻我需要安静。
会议开始了,女主持人柔美的嗓音宣读着会议的议程。我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
三四个教授级人物神彩扬扬的宣读着自己的学术作品,慢慢的我终于进入了我的角色,专心致志的听起来。
会议室里掌声阵阵。
“接下来有请‘德通’集团总经理陆展鸿……”女声依旧优美的念道。
陆展鸿?依稀记得小肖曾经提起过,还与我是同乡,却一直没有机会见面,原来他也有来参加会议,为什么公司没事先通知我呢?虽然他是总公司的,但必竟我们是同属一个集团公司啊。
思维神游间掌声再度想起,忙望向主席台,期待见见这个同乡的真面目。
却在抬首的瞬间又一次愣住了,原来陆展鸿即是陆枫,他何时改了名字呢?
我懵然而无措,额头渐渐湿起来,细细的汗珠倾身而上,人瘫软的靠在桌子上。
“你不舒服吗?我送你回去吧!”旁边的大男孩将一块白色的手帕递给我。
原来这世界还是有人关心我的。
我接过来静静的擦着汗水,裙子潮湿的粘在身上极不舒服。靠在椅背上再望向主席台上那个滔滔不绝的男人时,努力强迫自己静了心神。我只是奇怪我与他的见面似乎不是偶遇这么简单。
思绪再也无法回到会议中。一直到会议结束,我都是呆呆着望着桌子上的“圆”和“方”。甚至连结束的时候都恍然不知。
“小姐,会议结束了,我送你回家吧,你的脸色很不好。”大男孩似乎不放心我,在已起身走了几步之后,他又折回来叫我。
“哦。好的,谢谢你。”我真的需要他的搀扶,否则我甚至连回家也不可能。
下了电梯,终于走出了这栋高楼。人站在门口的阶梯上,大口的呼吸新鲜的空气。几个女孩子围着一辆车,似乎在问东问西不肯让路,青春真好,可以恣意玩笑,而我,人未老,心已然老了。
终于女孩子们闪开了,车里的人居然是陆枫,我眼前的陆枫直视着前方,已不耐女孩子们的纠缠猛地启动了车子飞驰而去,,他的侧影仿佛就在昨天见过一般。
仔细搜索我的记忆神经,终于记起,原来我第一次见商满琪开车时,她车上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即是枫,那侧影一模一样,怪不得当初我一直感觉那侧影很熟悉,原来如此。
商满琪,原来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
拿起电话,我冲动的打了商满琪的直线电话。
接通了,我一言不发。
“水清,终于等到了你的电话,还真不容易。”女声很不屑的口气。
“你和陆枫是什么关系?”我不理,只想要我的答案。
“什么关系?轮得着你问吗?没有下属这样问上司问题的吧!况且这是个人隐私,我有权不回答。不过看在你很着急的份上,就先告诉你吧,他是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我诧异。
“是啊,不然你以为我们什么关系,我认识枫没多久你们就分手了呢,难道不是吗?”
我一下子挂了电话,原来她就是导致枫与我分道扬熙的罪魁祸首。
大男孩叫我等等,他去开车了。
没一会儿,一辆沃尔沃停在面前,我茫然上了车,靠在车背上不言不语,他也不问我的地址,随性的开车,从市区开到环路,人渐渐稀少了,然路面却极宽,葱郁的树木和花草飞掠而过,我脑子里全是商满琪,这是一个让我捉摸不透的女人。
以后我要小心地防范她。
摇下车窗,有海风袭来,突然好想好想看海。
把鞋子扔在沃尔沃的轮子旁边,赤足走向沙滩,腥咸的属于海的味道浸入心肺,风掠长发,我只遥遥望向远方,海天相接的那一线神秘的笼罩在淡淡云朵之间。
正是潮涨时分,无数的浪层层叠叠一波一波滚滚而来,飞溅起透白的浪花,似乎在歌唱。视线里满满的是海的浩渺,稍顷,一个小小的身影走进了我的画中,淡粉的裙子飞扬在沙滩上,小女孩可爱的追逐着浪花,原来生命可以这样的美丽。
腹中有小脚在悄悄的踢着我,心思平静了许多。我的孩子,此刻,他们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守候。
那一段噩梦或许就让它尘封吧,凤秋这个名字早已淡去,无论是谁的错误与恶毒,都永远无法抹去我身体里曾经的肮脏,也无法抹去我心底深处的痛。
回首的刹那,正对上自己的长长的影子,孤单的洒在一粒粒的细沙之上。大男孩在我十米之外望着我,我缓缓向他走去。
“你瞧!”他手指着他脚下的沙滩。
我低头看去,无数的圆和方涌入我的眼眸,原来他可以了。
“你瞧,你彷徨无措的时候,我学会了这个。这海有让人心静的神秘魔力。”
或许,或许你拥有了宽广的胸怀也便拥有了一切,退一步我身后真的会海阔天空。
穿了鞋子安静的坐回车内,告诉他我的地址,车轮便直奔我的斗室,今天我不会再去工作了。
“今天谢谢你!”我真诚道谢。
“这是我的名片,汤显威。今天就不打扰了,改天我会再来看你。”他将我送至家门口,便告辞了。
我随手将他的名片塞进抽屉里,倒在床上贪婪的卸去一身的疲惫。几乎就想这样的睡去不在醒来。
突然彩铃响起,慢腾腾瞄了一眼,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不挂断也不接起,听着周惠的约定,原来忍耐也是一种享受。
辞职已不可能,我真的没有一千万。
商满琪,我把枫给了你,你拥有了一切,真的实在没必要再算计我啊。
我不会再纠缠在商满琪与陆展鸿之间。我会安份的做我的工作,生我的孩子。虽没有了爱与被爱的权利,我还有我的孩子,我只需卑微的守着我的孩子。
隔天上班,我与商满琪,仿佛什么也未发生一般。
日出日落,依旧上班下班,每天听着同事们背后里谈论着商满琪与陆枫的事情,我从不插言,只安静地做我的工作。业绩越来越好,而神情也越来越冷寞。
“听说,商总和陆总就快结婚了。”同事张火爆爆炸新闻。
“恋爱已经三年多了,早该结婚了,这有什么稀奇。”同事李的分析中嫉妒明显占了上风,酸酸的远远就可以闻到醋味,据说她暗恋陆总两年多了。
“是啊,现在正在筹备中,三个月后结婚,对了,水清,到时候你早生了孩子,也可以参加婚礼哟,那时一定很热闹。”
“哦,到时候再说吧,我一定会很忙。”我不打算参加他们的婚礼,实在不必。
除了那一次的学术会,我再未见过陆枫,突然再生疑问:难道他还不知道我就在他下属的分公司工作吗?
算了,就快生了,真的没必要凭添烦恼。
这天,下了班,去了理发店,当及腰的长发瀑布一样流泻在我的背上时,我请理发师齐肩剪下。
长长的发转瞬间就没了,所有的烦恼丝也断去。
小腹里那两个小东西不停的淘气着,似乎两个在打着架,蹒跚地走回家里,随便剪了两个蛋,炒了一个青菜,没煮汤,高压锅里煲了绿豆粥,煮了很久,掀开锅盖盛出来一看,绿豆都煮开了花,真好吃。
吃了一半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索性简单收拾了一下,和衣而睡,我总怕那两个小家伙同我一样也是夜猫子,万一夜里想出来看看这繁花的大千世界怎么办?
突然有些眷恋天易的怀抱,想着他的面庞而悄然入睡。
睡去,眉头有一丝轻皱。
很深很深的夜了,因为我醒来时四周一片黑暗,邻家的灯也早已熄了吧。
肚子没命的疼,身体里的水份抽离,豆大的汗珠滴落。忙拿起枕边的手机拨打靳芳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这小蹄子又跑去哪里疯了吧,该死。
打开抽屉拿了早已准备好的现金,我只能自己照顾自己,然而还没走到门口,腿已瘫软了,一张名片随着手中的人民币一起从手中滑落,救命稻草一样我拨通了名片上的号码。
“救我,好吗?我要生了。”声如蚊蝇,但我确信那人听到了。因为听见他打翻了他家里的东西,乒乓落地。一定会有天使来带我去见我的孩子的,我相信。
我等待着,等待我孩子的降生,再带给我一个崭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