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胖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点点头，“嗯，二胖喜欢吃糖。”
姚明宇笑了笑，抬手抚了抚孩子的头发。
李莹看着她，似讥似讽的一笑，她可不认为，这个男人挣的钱，能顺利用在两个孩子身上。
姚明宇的余光看到她脸上的讥笑，微微一顿，挑了挑眉，“怎么？你不信我能挣到钱。”
李莹也不跟他兜圈子，努了努嘴，用下巴指了指两个干瘦的孩子，“你每个月都会带五两银子回来，但是你再看看两个孩子，他们骨瘦如柴，身上没有二两肉，你觉得，你挣再多的钱，有意思？”
反正都得拿来养别人。
姚明宇抿了抿唇，眸色暗了暗，微微低下头，一边抚着两个孩子的头，一边轻飘飘开口，“以后不会了。”
李莹撇撇嘴没说话，只当他实在安慰自己。
……
晚饭的时候，姚明宇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张丽站在门口等他。
“娘……”他有些错愕，“你在这里做什么？”
张丽撇撇嘴，抬眼审视着自己的这个儿子，“你去了哪儿？”
姚明宇抿了抿唇，闷闷应了一声，“我去了村里张猎户家，明儿跟他们一起去山里打猎，换一些钱用。”
打猎啊……
那可能挣钱呢，听说村里的张猎户家里就没有缺过肉吃。
张丽心里有了算计，又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李莹在，这才上前，将自己的儿子拉到了一边，悄声地说道:“我可跟你说，今儿在堂屋里你媳妇说的那些话，千万不要信，你是娘一把手拉扯大的，娘疼你的孩子还来不及，怎么会苛待呢。”
她左一句拉扯大，右一句拉扯大，就是在提醒姚明宇，让他报养育之恩。
姚明宇抿了抿唇，闷闷地应了一声，“嗯，娘，我知道的。”
张丽笑了笑，心想儿子还是那个儿子，只是被儿媳妇撺掇着才不信她。
眼珠子转了转，又开始卖惨，“这些年你可不知道娘过得有多辛苦，你那个媳妇不是个省心的，有点儿闲钱都贴补了娘家，害得两个孩子都没个饱饭吃，娘个你爹人微言轻，也只能从自己的牙缝里扣出一点给他们，哎……”
她长叹了一声，哀泣地抹了抹眼角。
姚明宇抬眼看了看她膀大腰圆，一身肥膘的身材，又抿了抿唇，没搭话。
“儿啊……你不想回去做官娘不为难你，你想做生意，娘也不拦你，只是……你也看到了，咱们家是什么情况，厨房里都没有几颗米，粗粮都吃的差不多了，也需要添置新的……”
“嗯，娘，该添置的东西就添置一些，也买一些肉，给两个孩子尝尝。”
张丽瘪嘴，脸上露出了凄苦为难的模样，欲言又止，“可是……家里没钱了呀，你弟弟妹妹在镇上念书，一个月也得不少钱呢，儿啊，你为官这么多年，这次回来，肯定带了不少吧？”
说了半天，原来是要钱！
姚明宇暗暗捏了捏拳，看着张丽一副哀泣的模样，眼底却精光闪烁，一看就是在撒谎。
他抿了抿唇，没有动。
张丽不高兴了，脸一下子就拉得老长，“儿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家里这么多张嘴呢，你不拿钱来，可怎么过活？”
见姚明宇不肯拿钱出来，张丽就急了，将他一把给推开，一屁股坐在地上，就想开始闹，“我养你这么大可容易吗？你拿的钱还不都是养了你那一家子，你不拿钱出来，莫非还得让我这个老骨头掏钱来养你们！”
姚明宇捏了捏眉心，这世道，光一个孝字就压死人。
他叹了口气，上前去扶张丽起来，试图商量着，“李莹和两个孩子都吃不了多少，我这些钱也得留着一些做生意，不能都给了您。”
张丽不肯起来，噘着嘴，“那娘也可以给你保管啊。”
说着，她又开始嚎，“你没当过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我这一个月五两银子都只能勉强过活……”
妇人的声音尖利，吵得人头疼，姚明宇额上青筋跳了跳，他活了两世，对这种泼妇，还真是一点半点都没有。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的老娘。
“哎……”他轻叹一声，强行将张丽给扶起来，最终做了妥协，“娘，我将银子给你，但是你得去买点肉，给李莹和几个孩子都好好补补，他们身子太虚了。”
说着，就从怀里把带回来的那几两银子都给掏了出来。
张丽一听，面色一喜，赶紧就把钱袋子给接了过来，倒出来一数，不多不少，六个银角子，还有十几枚铜钱。
她的脸又拉了下来，“六两银子？怎么这么少？你当官三年，才这一点？”
似不满，又似责怪。
姚明宇抿了抿唇，“我一个月也就六两银子的俸禄，每个月带回了五两到家里，也就只有一两的花用，平日里再加上应酬，没存上钱。”
张丽撇撇嘴，这才放过他，乐呵呵地拿着钱走了。
姚明宇看着老太太一摇一摆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墨色的暗眸中划过一抹深思。
其实他把钱拿出来，也有自己的考量，他明儿就要随村里的猎人们一起上山，少说也得四五天，把钱交出来，张丽高兴了，也可以让妻儿少受一些磋磨。
若是李莹知道他这个想法，肯定会嗤之以鼻，想让那两个老的消停，那是不可能的。
姚明宇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转身打算回二房，一抬头，就看见了正依靠在二房门口的李莹。
她看着他，嘴角带着一抹讥笑，眸中神色，似讥似讽。
她都看见了？
他微有些错愕，上前想要解释，李莹却已经转身回了院子里，留下一道清瘦的背影。
姚明宇抿了抿唇，也没说什么，闷头迈步回了院子里。
……
晚上睡觉的时候，李莹梳洗好，就早早地去把床铺给整理好了。
两床被子，离得远远的，又将大胖二胖隔在中间，放自己的被子里。
姚明宇回来，就看见她正和两个孩子嬉闹，一头乌黑的发铺陈在床上，跟锦缎似的，又滑又亮。
不得不说，李莹长得是真的好看，即使这些年受了老婆子的磋磨，身子干瘦，皮肤也黝黑，但是五官，却非常的精致。
两个孩子也随了她，长得清秀漂亮。
李莹抬眼看了姚明宇，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顿住了，撇了撇嘴，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脑袋，笑眯眯道:“乖，该睡觉了。”
大胖二胖转头看了姚明宇一眼，也跟着抿了抿唇，默默地往李莹的方向靠了靠，闭眼睡觉。
姚明宇挑了挑眉，眸色微暗，也没说什么，掀腿上了床，躺下去。
熄了灯，屋子里暗了下来，没一会儿，两个孩子就呼呼地睡着了，传出一阵轻微的呼吸声。
可是床上的两个大人，却各有心事，辗转睡不着。
“李莹……”姚明宇睁着眼，轻飘飘的开口，“我知道你没睡。”
李莹翻了个身，没回答，心里也有些打鼓，怕男人突然扑上来。
毕竟夫妻两个三年没见，这男人在外面也没有女人，就怕他干柴烈火的，要扑上来跟她做那种事。
要是以前的李莹还好，可是她这个李莹是换了芯子的，算起来，这个男人对她来说还是个陌生人。
其实说起来，姚明宇长得也不错，浓眉大眼的，五官也标致，极为英俊，刚刚李莹随意瞥见，他一身的肌肉，精瘦有力。
可是她接受不了，和一个陌生男人做那种事。
她脑子里一团浆糊似的，乱七八糟的瞎想。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姚明宇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也轻飘飘的，不太真实，“你放心，以后我不会让你和孩子们受苦的。”
李莹的心里紧了紧，又翻了个身，想到白日里，姚明宇把所有的钱都给了老婆子，没有给她和孩子留下一分，唇角勾起一抹讥笑。
这个男人眼盲心盲，她已经对他不抱任何的希望。
她微微闭上眼，心里盘算着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姚明宇就起来了，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去和村里的猎户们汇合。
李莹知道他起来了，却并没有动，翻了个身，抱着两个孩子发呆。
看来这个男人是靠不住了，以后的日子，还得她自己筹谋。
但是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一定要护好这两个宝贝，带着他们过好日子。
最好能分家出去单过，或者是和离。
她心里胡乱地想着，暗暗叹了口气，在这礼教森严的古代，光一个女子妇德就能压死人。
……
另一边，姚明宇起来打水洗了一把脸，又去厨房转了一圈，冷锅冷灶，什么都没有，在里面转了一圈，米缸里就一小半缸的粗粮，角落里堆着七七八八的青菜，一点儿油星子都没有。
他的目光一转，又落在了厨房角落里，那个锁着的柜子上，眸色暗了暗，抿着唇走了出去。
姚明宇前脚刚刚出了家门，张丽就从正屋里出来了，转头瞥了一眼厨房，撇撇嘴，扭着腰去了二房的院子。
“一窝子的懒婆娘，小贱蹄子，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给我做饭，天天就知道睡，怎么也不直接睡死你们！”
屋子里，李莹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翻身坐了起来。
“哐当——”
房屋门被打开，李莹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站在院子里插着腰骂人的老婆子，微微眯了眯眼，声音沉了沉。
“老婆子，你嘴巴最好放干净点儿！”
她的眼神太过于冷冽，张丽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拍了拍胸口，嘴里骂骂咧咧，“小贱人，吓死老娘了。”
“哗——”
一盆水泼下来，透心凉。
张丽尖叫一声，目瞪口呆地看着端着盆站在门口的李莹，张口就要骂。
李莹看着她，似笑非笑，眼底冷芒闪烁，“老婆子，你继续骂，你骂一句我就泼一次，大不了鱼死网破，跟你拼了！”
张丽张了张嘴，好一半天，才反应过来，“你疯了！”
可是，她还是没敢再骂了，心里有预感，她要是再骂一句，李莹还真能再拿水泼她。
“啊——婆婆——”
门口传来一声的惊呼，老大媳妇于秀秀跑了进来，看着一身水，湿淋淋的张丽，吓得身子都在抖，赶紧上去扶她。
刘翠花听到声音也赶紧赶了过来，看着院子里的场景，缩了缩脖子，却还是硬着头皮去扶张丽。
“你们两个懒婆娘，现在才起来！”张丽觉得自己找到了出气口，给大儿媳妇，三儿媳妇一人一个巴掌，嘴里愤愤不平的骂。
她心里隐隐觉得，李莹有些不一样了，但是到底哪里不一样了，她却说不上来，但是心里明白，虽然还是和以前希望的凶悍，但是她以后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拿捏她了。
于秀秀和刘翠花都缩了缩脑袋，背上被打得火辣辣的疼，却不敢吭声，抬头就看见李莹拿盆站在屋檐下，目光晦暗不明。
“娘……我扶您回去换身衣服。”于秀秀怯怯地开口。
张丽咬了咬牙，又瞪了李莹一眼，“还不快去做饭，直挺挺杵在这里吃屎呢！”
说完，她也怕再被泼水，骂骂咧咧，由两个儿媳妇搀扶着走了。
张丽翻了个白眼，将手里的盆“哐当——”一声丢在了地上。
“娘亲……”
身后传来两声弱弱的呼唤，李莹回过头，就看见大胖二胖站在门口，两只乌黑的大眼睛，怯怯地看着她，似乎有些害怕。
“奶被泼了水，一会儿奶肯定会打你的。”大胖抿了抿唇，有些担忧。
感受到两个孩子对她的惦念，李莹的心头微暖，抿了抿唇，走上前，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轻声开口，“你放心，以后有娘亲在，谁也欺负不了你们。”
两个孩子眨眨眼，点点头，也一左一右将李莹紧紧抱住，细声细气地应了一声，“嗯，娘亲，我们也会护着你的。”
孩子的声音软软糯糯，却带着坚定，让李莹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
李莹慢条斯理地洗漱完，又给两个孩子都洗漱干净了，这才去了厨房，里面依旧是冷锅冷灶，角落里几颗青菜，看上去恹恹的，都快要坏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去屋檐下报柴火。
张丽刚好从堂屋里出来，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衣服也已经擦干，头上带着一个细棉布做的帽子，看着弯腰抱柴火的李莹，张嘴想骂，但是到底心有余悸，怕她发了狠，拿着柴火来打她，最后轻轻哼了一声，像是得意。
“我去串门子，你快点儿做饭，要是等我回来还没做好，有你好看！”
李莹脚步一顿，回头看她，似笑非笑。
张丽一噎，有些不自在地退了两步，又转头去对着于秀秀和刘翠花吼，“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点去打猪草喂猪，一个个都耳聋了吗，听不见猪在圏里叫唤呢！”
刘翠花吓得缩了缩脖子，应了一声，也顾不得手里的活，赶紧拿了背篓就出了门。
于秀秀也赶紧把昨天打的猪草割了，准备一会儿煮。
张丽哼了哼，觉得自己的威严又受到了维护，心里高兴，转身打算走。
陈秀芳打着哈欠从屋子里出来，撇嘴笑了笑，对着张丽笑眯眯道:“娘出去呢。”
心里冷笑，这老婆子，昨儿得了钱，今天估计又要去跟那群老太太打吊牌。
“嗯……”张丽应了一声，对自己这个老四媳妇，倒是温和了一些，敷衍着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陈秀芳脸上的笑消失不见，撇撇嘴，翻了个白眼，转身进了厨房，看着冷锅冷灶，立刻就扯着嗓子嚎，“怎么还没烧热水呢！”
以前李莹虽然彪悍，但是勤快，天没亮一大早就起来做活儿，每日里她们起来的时候，都能有现成的热水可以用。
今天没了热水，陈秀芳觉得格外闹心。
正巧李莹从外面进来，手里抱着柴，越过她径直走到了灶台，听见了她的话，回头看了一眼，冷笑，“家里今儿又不烫猪，烧什么水？”
陈秀芳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抓狂尖叫，“小贱人，你说谁是猪呢！”
她平日里就喜欢和张丽狼狈为奸，所以对几个妯娌，也没什么好话。
“啪——”
她话音刚刚落下，就狠狠地挨了一下子，李莹拿着手里那根手臂粗的柴，看着她冷冷一笑，“我警告你，以后你再敢这么骂我，骂我的孩子，这跟棒子下次就是抽到你的嘴上，而不是背上了。到时候打得你满地找牙！”
背上阵阵的疼，陈秀芳龇牙咧嘴地瞪了李莹一眼，难以置信地尖叫一声，“李莹，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你以后最好别惹我，不然我就疯给你看！”李莹冷冷一勾唇，转身将那根柴火丢进了灶里。
陈秀芳张了张嘴，却到底没敢再说什么。
心里害怕的同时，也有些疑惑，李莹以前也凶悍，还跟自己打过架，可是如今的她，不但凶悍，简直就是凶狠，豁出去了似的！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又看了李莹一眼，转身出了厨房。
李莹生了火，转头看向了角落里的那堆烂叶子一样的菜，微微眯了眯眼。
转眼看向了锁着的柜子，心头一动，起身去屋檐下，拿了一把斧头进来。
她拿着斧头走到柜子前，抿了抿唇，毫不犹豫，一斧头挥下去，“啪——”的一声，锁就被砸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