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文清看着云浅歌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走，我们过去看看，可别真闹出什么事了。”
“好。”
跟上君文清的脚步，看向围墙边的一扇门，想到昨晚睿王府书房得到的密信，云浅歌心头泛起几分迟疑。
太子势弱，她却是想找个靠山，以便日后行事方便，今日入大长公主之后的种种，她总有一种被牵着走的感觉，看着君文清的背影，心头暗想，主宰这一切的人会是她吗？
门被打开，一条一米宽狭长的过道出现在眼前，石板铺设的过道下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两小门对立，君文清示意嬷嬷上前敲门。
“小七，走了。”
云浅歌点头，跟上君文清的脚步入了太子府。
“孩子...我的孩子...王爷，救救我们的孩子。”
君文清听到声音，快步直奔屋内，云浅歌紧随其后，只见云知雅倒在地上，身边还跪着两个脸颊红肿，满是血痕，容貌几乎尽毁掉的丫鬟。
“来人，传御医。”睿王看清君文清后，急忙道，“子睿拜见姑姑。”说完急忙抱起云知雅，轻轻放在榻上。
“不必客气。”君文清看向倒在地上，下身流出鲜血的云知雅，急忙拉过云浅歌手，“小七，救人要紧。”
“好。”
睿王立即挡在云浅歌跟前，冷着脸死死地盯着云浅歌，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昨日他派出去的杀手，今早竟一个不少地挂在睿王府的大门上，若说与她无关，他是如何都不会信的。
“不劳烦太子妃了，御医很快就到。”
“子睿，不可拿妻儿的性命赌，太子妃师承医圣玄策，我相信她绝不会动手脚。”
听着君文清的担保，看着地上脸色越来越白的云知雅，心头发紧，今日君文清是打定主意要她出手了，自进入大长公主府后，她敢觉得自己被一张网笼罩起来，想将她整个人囚禁在迷雾中。
她很清楚自己现在要做的。
无论和云知雅有多大的仇，她今天都必须出手相救。
“睿王早些决定，晚些她腹中的孩子便保不住了。”
君文清是要考验她吗？
想看看她的医术究竟有多高。
此刻，云浅歌可以肯定，君文清的背后是当今圣上。
暂且没时间细想这一切背后的目的，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睿王迎上君文清的眼神，看着云知雅身下的血迹越来越多，狠狠地瞪着云浅歌道，“今日孩子和雅儿若是有个万一，我要你陪葬。”
“王爷，不要，我不要她救。”云知雅强撑着一口气反驳道。
“睿王，你们夫妻二人意见相左，赶快做决定，若再等上半刻，神仙难救，连王妃都会有危险。”屋内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暧昧气息，可见昨夜有多惨烈。
睿王府昨日之事闹得不小，在京城之中却没有一点水花，此事肯定瞒不过当今陛下，今日长公主邀请她，来者不善。
看来这大腿是不能抱了。
想到昨夜君子珩的举动，死狐狸怕是早就看清了一切，怕她牵连他，才将一切做完美。
“还请太子妃相救。”睿王蹲下身子，握住云知雅的手，轻声道，“我会看着她，别担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的。”睿王语气满是自责，若非昨日被人暗算，又怎会发生今日的事情。
云浅歌先为云知雅把脉，又从怀中取出银针包，“准备百年参片，我会保住你和孩子的性命，至于用药还是等太医来了再斟酌。”她一点也不想和云知雅的孩子扯上关系。
很快，睿王吩咐下人直接取来一株百年人参。
看着已经长成小娃娃的人参，云浅歌暗中对黄泉道，“黄泉，看来睿王府还有私库。”
“主人，院中有高手，有点特殊，主人暂时先安分些。”
“特殊？什么地方特殊。”云浅歌一颗心也跟着悬起来，一举一动更加小心了。
“暂且查探不到。”
……
云浅歌心中失望，关键时刻只能靠自己。
看来她得找个机会习武了，她想着自己全身细胞都经过改造，习武应该不难。
云浅歌一心二用，第九根银针落下，云知雅出血瞬间止住了。
“这是什么针法。”君文清看着云浅歌的银针包，包中只有九根银针，暗想，她从未听过医圣玄策有这一手本领。
“九行针，是根据天地九行特意创造的针法。”云浅歌开口解释，暗暗想着，医圣千万别来京城，一来她就穿帮了。
“何谓九行。”
“风、雨、雷、电为天，金、木、水、火、土为地，师父当初是这么教我的。”
天呐？
这皇姑姑有毒。
九行针法是她前世在一处古墓得到的，说真的，她自己研究得也不是很透彻。
偏偏古代没有现代先进的医疗设备，当初为自己逼毒是她第一次用，有时间便藏在空间研究一下，时间太短，她自己还没研究透彻呢？
但有一点她不得不承认，古代，不，应该称之为远古，一些特殊的医疗手段并不逊色于现代。
只是在历史长河中不停地被取代，渐渐消失了。
“原来如此。”
一刻钟后，云浅歌取下银针。
“孩子保住了，接下来一个月必须以安胎药为辅，卧床休息。”
“开药吧。”
君文清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云浅歌心头泛起淡淡的排斥。
救人逼不得已，有人想试她医术，她还不得不展示，可让她继续为云知雅保胎，她是不愿意的。
“笔墨伺候。”睿王看着云浅歌，心头闪过一抹复杂，他没想到云浅歌竟有这般高超的医术，当初她接近他竟没透露半分，藏得可真深，心中对云浅歌愈发厌恶了。
云浅歌看了一眼君文清，“我说药方，劳烦睿王替我代笔，我字太丑。”心头暗下决定，今夜进入空间，好好练练字，将自己的字体与原主的融合，一次，两次，三次自己都不能拿笔，事不过三，现在已经是第三次了。
云浅歌说药方，睿王亲笔书写，刚说到最后一味药的时太医便到了。
“劳烦太医帮忙看看。”见睿王写完，云浅歌立马拿起药方递给太医。
太医接过药方，细看后，连连称好。
云知雅歇下后，睿王悄悄来到云浅歌身边。
“你故意隐藏自己会医术这件事，就是为了嫁给太子。”睿王可记得云浅歌不止一次夸太子长得好，想到君子珩那张貌若谪仙的脸，心底的恨意愈发浓了。
从小到大都是，君子珩凭着那张脸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好不容易君子珩被人废了，那张脸居然还是完好无缺。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父亲既想我嫁给太子，我自然是愿意的。”
原主落得那般下场，但凡是云相对原主有半分疼惜，原主也不至于凄惨离世。
睿王更是与婚约相诱，高高在上的态度，让原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甘愿不计名分，只求留在睿王身边。
这一切她都要替原主讨回来。
“果然，你从一开始想嫁的人就是太子。”
云浅歌低头，一脸羞涩，“我家太子却是比殿下容貌更好，睿王殿下长相却是……”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让睿王自己体会。
睿王气愤不已，“一个残废，也敢和本王相提并论。”
“我家殿下是太子，只要殿下一日还是太子，一日便是国之储君，王爷这般张狂未免太不敬陛下。”云浅歌努力放低自己的姿态，弱弱道。
“储君，笑话，他也配。”睿王满脸不屑。
“王爷，殿下出生便是太子，我知道王爷一直觉得殿下压了太子一头，可王爷万不该如此对太子殿下不屑一顾，他可是陛下亲封的储君。”云浅歌这话是说给暗中想听的人听的。
朝野上下如今都默认睿王为下一任帝王。
她可是个学好历史的好学生，自古以来，帝王身侧，岂容他人酣睡。
比起君子珩如今已是废人，当今陛下心中戒备睿王绝不逊于君子珩。
“储君迟早是本王的，云浅歌，希望那一日你不会后悔。”
话一落，睿王就后悔了。
他失言了，被云浅歌一激直接将心里话给说出来了，顿时明白过来，满心愤怒。
“云浅歌，你设计我。”
“我没有，这里是睿王府，我如何设计你。”不过是一点刺激人情绪的小香料，随风消失，当然，这香料也是她昨夜随便做的，效果不错，以后可以常用。
“你下毒。”
“我没有，睿王，我刚刚才救了睿王妃，你怎可随意污蔑我。”说着，云浅歌眼眶泛红，倔强的模样让睿王片刻失神，未等睿王回过神来，云浅歌冲向刚刚从如厕回来的君文清。
“姑姑，睿王冤枉我，诬蔑我对他下毒，姑姑，你搜我身吧。”
刚刚离开云知雅房间时，丫鬟擦身而过，将一个东西丢入她随身香袋之中，她趁人不注意，收进来空间。
既然迟早都要搜身，她不如主动点。
“这...”看着云浅歌委屈的模样，君文清心有不忍，犹豫了一下，“小七，清者自清，姑姑相信你。”
“有劳姑姑了。”
云浅歌心中暗自思量，君文清刚刚去见了什么人？
睿王与乔涛之间的联系，她知晓吗？
此刻，云浅歌终于想通了一件事，离京二十年的君文清为何会突然回京。
陛下今年才四十有八，就已是大病不犯，小病却不断。
平西王手持龙霄国三分之一的兵权，此次君文清回京，年后朝堂上恐怕就要立储了。
这一切的前提就是所有人都在等君子珩死。
难怪才展露医术，就迫不及待来试探了，这动作未免也太快了些。
有人在幕后推动事情的发展，将关窍想明白，真相也就明了。
原来真正的大boss是死狐狸。
君文清亲自搜身，什么都没有发现。
云浅歌却没错过君文清眼底的迟疑，“姑姑，我真的没对睿王下毒，姑姑不信我吗？”
“我信。”君文清也心底松了一口气。
这丫头她还挺喜欢的，若真经过她的手万劫不复，她下半辈子也难安。
“时候不早了，睿王妃情况已经稳定，之后有太医照看，你先行回府。”
“是，姑姑，小七告退。”云浅歌刚走了两步，回头羞涩道，“姑姑能否派一个人送我出府，我不认路。”
“罢了，我亲自送你出去。”
“多谢姑姑。”这是不忍心了吗？
看来果然如君子珩所想，睿王府昨日之事，她是怀疑对象之一。
貌似她真给君子珩惹麻烦了。
太子府宸岚院。
“殿下，太子妃师承医圣玄策，殿下应尽快让太子妃为你解毒。”一个身着白衣，脸上带着半张银色面具的男子道。
太子妃太有主见，他若求上去，恐怕很难打动她。
“不急，时机快到了。”
白衣男子轻叹，“睿王府库房、书房失窃，今早内卫和暗卫都秘密出动了，殿下是重点怀疑对象，不知殿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若非肯定君子珩目前在京城能用的人只有他，他真怀疑此事是君子珩所为。
看来京城之中又多了一位手段通天之人。
“不用担心，什么都不会查到。”不知他的太子妃用了什么手段，将东西藏在什么地方，但她那么聪明，这些赃物怕是早就处理掉了，从昨夜那些暗卫的死来看，太子妃还是很有手段的。
就是不知太子妃背后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
“你倒是笃定，我查过了，太子妃自来京城后，除了去过一次摘星阁三楼之外，再无与其它外人接触。”
君子珩神情突然冷了，“此事不用查了。”
“殿下知道太子妃去见了谁。”
君子珩沉默不语，任由男子如何旁敲侧击，就是问不出一句话。
男子无奈叹气，“时候不早了，我走了，身上的毒尽快解了，我可不想过年还要忙着为你送终。”
“不送。”
“还是这么冷漠。”
男子离开不足一刻钟，云浅歌便回到了太子府，未入藏春院，直接去了宸岚院，这一次很顺利就进来了。
“太子呢？”
“殿下在后院赏景。”
“赏景？看什么，看冬日如何萧条？”
晨阳不语，直接带着云浅歌来到后院。
看着坐在轮椅中，围着狐裘的君子珩，这么一看就更像仙人了，一双桃花眼引人入胜。
“太子妃可欣赏够了。”他发现太子妃很喜欢他这张脸，貌似救他也是因为这张脸。
从小这张脸给他带来的只有无尽的麻烦，唯独到了她这里，这张脸还有点用处。
“没欣赏够你会给我多看会儿吗？”
唯美食和美色不可辜负。
看着那张谪仙的脸，只要他不毒舌，她自然想多欣赏会儿的，可他一开口，瞬间欣赏不下去了。
“随意。”
“这么好说话，有事相求？”
“我所求为何，你心中清楚。”
“是吗？我不知道。”能装傻的时候就要装傻。
“若不清楚，你回府后不回藏春院，若是来我这宸岚院？”
狗男人，死狐狸，长得这么好看，还那么聪明，还让不让其他人活了。
“你们先退下，我和太子要谈情说爱。”云浅歌暧昧地盯着君子珩那张脸，对晨阳以及伺候的小内侍吩咐道。
咳...晨阳被云浅歌的话直接给呛着了。
君子珩点头，两人退到十步开外。
“不知小七想与我如何谈情。”君子珩浅笑。
看着他的笑容，云浅歌片刻失神，他的笑如冰山之中，优昙花开，刹那绽放，却足以震惊世人，一见难忘。
“我不接受美色诱惑。”
叫她小七，看来是告诉她，她在睿王府和长公主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狐狸果然是狐狸，哪怕残了，依旧狡诈无双。
“小七想寻求大长公主庇佑，不过是因为平西王持有龙霄国三分之一的兵权，不过是求一个庇佑而已，小七又何必舍近求远。”
清冷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浸过她心房，带着一丝凉意刚好抚平她心底的燥热。
“若求你庇佑，我会成为靶子。”
“你能安然无恙走出睿王府就已经是了。”
若云浅歌不知太子妃，无论嫁谁，以她的一身医术，无人敢伤她。
可她偏偏是他的太子妃，自两人成婚开始便绑在了一起。
若她今日顺着那人的设计，留在了睿王府或者其它地方，她都可以彻底和他划清界限，可她偏偏不让那人如意，回了太子府。
云浅歌丹凤眼落在君子珩脸上，与之四目相对，两人眼中，平静得都没有波澜。
“我不喜欢被人设计，无论是谁？”
“死了一次的人，果然都很聪明。”
今日长公主府一行，她接触的所有人都不无辜，包括君子珩。
刻意通过半夏的嘴叮嘱她小心，不过是顺势而为，看她最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这一场角逐，胜的是君子珩。
甚至连她的选择都在他意料之中。
不过，她不后悔，和聪明人的合作总比傻子要好。
“是啊，死了一次，若再不聪明些，下一次不是死得更惨。”离开睿王府，选择君子珩，亦是因为君子珩够聪明。
而且她也不喜欢生活在黑暗中，以一个死人的身份活着。
“我喜欢聪明人，说吧，你的条件。”太子妃果然聪明，一切就简单多了，开刀为他取出插入心脏的暗器，据他所知，这可不是玄策的医术，他好奇她真正的来历，但却不会刻意探究。
只要她不是站在他的敌对面就好。
“你若为帝，放我逍遥天下。”
君子珩失笑，轻轻摇头，“我以为你会要我许你后位呢？”
“我承认，你的脸我喜欢，但一张脸也不值得我搭上一辈子，再说，你若坐上那个位置，后宫美人无数，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更愿意行走天下，济世救人。”她还要将祖传的医术发扬光大，留在宫中太浪费青春。
“既然喜欢我的脸，为何不留下来看看。”
“再美的东西看久了也会腻。”
君子珩心头如同雷击，他以为她图他美色，原来真只是喜欢他这张脸，图美，不图色。
看久了会腻吗？君子珩在心中问自己。
“我的条件，你答应吗？”
云浅歌的话将他拉回现实，“睿王和云知雅两人不算在内吗？”
“报仇这种事，我更喜欢直接动手，不喜欢求助于人。”
“成交，若真有那一日，我放你逍遥天下，若没有那一日，我送你远离京城。”她有一颗济世救人的心，他便成全她。
此刻，君子珩不知。
今日的承诺，日后把这张谪仙的脸都打肿了。
“好，我们击掌为誓。”
“击掌为誓。”
两人伸手，三击掌为誓。
“手伸出来。”
君子珩楞了一下，伸出手，云浅歌取出一个瓷瓶和一根银针，取血。
“你毒入脏腑，以深厚的内力暂且平衡体内的毒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你手中可有千年血灵芝。”
“血灵芝难得，更何况还是千年血灵芝。”
“你不是狐狸吗？怎么连千年血灵芝都寻不到，那可是解毒圣品。”
君子珩苦笑，不是他寻不到，而是不想让他得到的更多，初中毒时，他派人寻了一只，不过被人毁了。
狐狸？
他记得之前她叫他，狗男人来着。
“五百年人参我还有一支。”
“年份不够，我本想用千年血灵芝加以药方来平衡你体内的毒，现在看来只有以毒攻毒来平衡你体内的毒了。”从君子珩的态度来看，但凡好一点的药材估计都寻不到，毕竟想让他死的是高高在上的那位。
“什么毒。”
“孔雀胆，断肠草，噬魂虫，可能寻到。”云浅歌再三推敲后才道，断肠草她空间种植了，孔雀胆和噬魂虫却要他派人去找。
“可以，多久要。”
“越快越好。”
“我的毒不能用九行针替我逼出来吗？”
“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居然不相信她，云浅歌心头不悦。
“你。”君子珩认输了，继续道，“我尽快让人寻来。”
云浅歌轻叹一声，“你的毒入全身，双腿被废，我必须用药平衡你体内的毒，再想办法医治你的双腿，你双腿现在血液不流通，加上身中剧毒，九行针根本没办法将你体内的毒全部逼出来。”
君子珩不敢置信的看着云浅歌，“你...你是说我的双腿还有救。”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同你谈条件。”
若君子珩双腿真的无法医治，他要坐上帝位就太难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她又不傻。
看着云浅歌傲娇的小眼神，君子珩笑了，“是，太子妃很聪明。”
“谢谢夸奖。”盯着君子珩，微微蹙眉，“你之前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蠢货。”比如昨夜替她圆谎的时候，张口闭口都说她蠢来着。
“没有。”
昨日之事不可追，君子珩坚决不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