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顾汐心里已经下了决定，咧嘴道：“对，只要你肯接受手术，等手术时间一定下来，我就立马跟你离婚，你那么聪明，我相信你也会考虑到，如果你没有一副健康的体魄，你拿什么给我姐姐幸福？她可满心希望地等着你娶她呢，你舍得让她失望吗？”
顾汐的话，像是一言点醒了梦中人。
霍霆均呆住了。
没错，他可怜的女孩，一身清白就在那天晚上被他那么粗暴地夺走了，而且他还承诺过人家，一定会对她负责一辈子。
如果他就那么撒手人寰，她怎么办呢？
他霍霆均说过的话，绝不食言。
就算他心里有再大的阴影，就算这个手术风险再高，他也只能拼一拼！
可是，他要是像他的母亲一样，死在了手术台上呢？他的女孩又怎么办？
另嫁他人，然后被不知姓甚名谁的臭男人嫌弃她曾经被一个连相识都谈不上更遑论相爱的男人夺去初夜？
她以后会有什么遭遇？会不会过得不幸福？
霍霆均俊脸爬上愁容：“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顾汐又“哦”了一声，听话地离开。
在关上门之前，她转身，男人的背影被灯光笼罩着，深埋在里面，如此的孤寂落寞、伤感惨淡。
顾汐突然心脏一揪，鼻子一酸。
她赶紧地拉上了门，不忍再看。
顾汐在医院见过了不少的生死离别，但不知道为何，霍霆均的事，让她挺有感触，心情沉落落的。
从霍霆均的病房里出来不久，护长就来告诉她，她不用二十四小时守在霍霆均房间了，可以正常上下班。
她回到医院宿舍，这几天实在太累，倒头便大睡，梦里却出现霍霆均，梦到他满身是血躺在手术台上，闭上双眼再也醒不过来。
顾汐是被手机响声惊醒的。
她从床上爬起来，看着窗外的黄昏天，神识渐渐清醒，发现刚才只不过是自己一场梦。
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接了电话。
是徐聘打来的，他说霍霆均有事找她，让她回去一趟。
顾汐连忙梳洗，换上衣服便回去了。
推开8号病房的门。
发现霍霆均竟然褪去了病号服，穿着一身正装。
顾汐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是穿着西装，清贵禁欲、意气风发，呵呵，还不可一世。
但眼前的霍霆均，却又添了几分稳重和霸气。
他端坐在沙发上，面前是一份文件。
顾汐走近，看着上面印着“离婚协议书”几个字。
听闻她的脚步声，他说：“过来。”
习惯了发号施令，所以他从来没察觉自己的语气到底有多霸道。
顾汐不跟他计较，乖乖过去坐下：“怎样，想明白了？要我签离婚协议？”
霍霆均的目光一直定在到她的身上，那股说不出的灼烫感又爬上她的脸颊。
他非要用这种眼神盯住她看吗？
顾汐有些不自在地换了个坐姿。
霍霆均的脸色隐晦难懂，若有所思。
在签这份离婚协议前，他必须得排除掉她就是那天晚上那个女孩的可能。
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机率，他都不愿意出这样的差错。
如果那晚的女孩， 的确是顾汐，那就代表着，他被顾洋和顾梦俩父女骗了。
他一定会拨乱反正，不是那个女孩，他不要。
并且，他会让那俩父女付出代价。
他霍霆均的女人，没理由被错过，更没理由被那样欺负！
“顾汐，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要不然，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霍霆均的恐吓顾汐不是第一次听了，不过，此刻她却莫名紧张起来：“嗯，你问吧。”
“一个月前”
他的话只问到这里，手机的信息音，响了一下。
是顾梦给他发的微信，他幽眸垂落，长指在屏幕上一划，点亮了他的视线。
里面，是一份皱巴巴的文件。
“霆均，你记得它吗？那天晚上，我就是因为送文件给爸爸一个很重要的客户，阴错阳错进了你的门，本以为这是一场灾难，但没想到，上天对我那么不薄，把你安排给了我，这辈子，我跟定了你，你答应过娶我，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霍霆均的手指一僵。
那天晚上，混乱当中女孩的确有说过，她只是来送文件的，求他放过她。
等他醒过来之后，文件不见了，女孩也不见了，原来是她带走了。
也是阴差阳错，如果文件落下了，他早就找到她了，也不会娶了顾梦的妹妹顾汐。
但顾梦如果不是那女孩，是不会知道那么多细节的。
霍霆均心中那把想要向顾汐求证的实锤，一下子击了个空，落落无形。
看来，是他想多了……
那晚的女孩，就是顾梦，是他错怪了小梦。
“小梦，委屈你了，我答应你，等我身体康复手，就筹办一个世纪婚礼，让你风风光光嫁给我。”
这边厢，顾梦看着霍霆均打过来的这一行字，激动得从几乎从沙发上颠下来。
顾洋正在一边看着报，眉头拧得死紧： “小梦，你都多大了？还像以前那么咋咋呼呼的，你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我顾洋的千金，名媛要有名媛的范儿。”
顾梦嘟嘟嘴巴：“人家开心嘛，爸，霍霆均答应我了，只要他身体一康复，就立马娶我进门，到时，我就是北城第一夫人了！”
顾洋目光复杂地看女儿一眼，翻了一页报纸：“那也得看，他身体能不能康复了。”
顾梦一愣：“爸，您这是什么意思？”
顾洋对佣人打了个眼色，让她回避。
等到佣人走远了，他才压低声音对女儿说：“我听霍家一个亲戚说，霍霆均的心脏病变得利害，快不行了，要做手术，成功率非常的低。”
顾汐的笑容当场凝固住。
那她嫁给霍霆均，人财俩得的愿意岂不是要落空了？
而另一边厢，霍霆均和顾梦通过微信之后，把手机放下。
这下子，他看顾汐的眼神又变了，倒是干脆利落了很多：“先签协议，等我手术后康复出院，再去拿个离婚证。”
“那你的手术呢？”顾汐问，说明是有条件的，她肯定要问清楚。
霍霆均微眯起眸，墨瞳映出女孩瘦弱的脸。
她就那么关心他做不做这个手术吗？
“你不会想出尔反尔吧？”他声音温沉，也听不出喜怒。
顾汐轻笑了笑，走到他的对面坐下，攀身，拿过离婚协议书，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提起笔，要签字。
“顾汐。”霍霆均叫住她。
顾汐抬眼，看着他：“怎么？是你要出尔反尔了吗？”
霍霆均被她逗笑的眼神看得有点心乱，板起一张俊脸：“你不看看里面的条款？”
顾汐不以为然：“有什么好看的？听说你们万通集团拥有整个律师天团，拟一份离婚协议还会有错吗？”
霍霆均轻扯了一下薄俏的唇：“那倒是，不过有一点你放心，你和我早就订下了婚约，现在是我毁了约，自然会给你赔偿，在第三页，上面有赔偿明细，你看看吧，签字后就不由得你反悔了。”
顾汐瞪大眼睛，似乎很惊喜，连忙翻开第三页。
霍霆均“切”了一声，装得那么伟大，还不是那么贪财！
“霍先生，你还真的出手阔绰啊。”顾汐感叹地道。
霍霆均眼露嘲讥，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露出真面目，他心情莫名烦躁，皱起俊眉：“你麻利点签！”
顾汐看他着急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还有点捉摸不透的失落。
“你也放心，我跟你一样，迫不及待想要结束这段婚姻！”
与此同时，她抓起第三页，“咝”地一下，撕了。
霍霆均目光定住，带着疑惑和不敢相信。
顾汐将那一纸补偿，揉成废纸，扔进垃圾篓里：“我不会要你半分赔偿的。”
霍霆均心头一凛，他似乎……真的看错了这个女人。
但不知何种心理驱使，他想再确定一下：“为什么？你不是要俩个月的期限吗？现在无条件提前离婚，别告诉我你还有别的什么打算，一旦被我发现，你的下场会很凄惨，懂吗？”
他这种侮辱人威胁人的话，换作之前，顾汐肯定会生气的。
但是吧，不知是听多了他这种刻薄的猜疑，还是因为他是个危重病患的原因，顾汐一点都不气。
她不屑一顾，拿笔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洒脱地递到他的面前：“霍先生，在我们这些平常人的生活里，哪里有你想的那么多阴谋诡计，我说了离，就离，你偏要在我身上安些罪名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好了，现在如你所愿了吧？我出去工作了。”她见他没接，就直接把协议书放到桌面。
霍霆均拿起桌上的离婚协议书，目光落在她娟秀的名字上，怔忡片刻。
他没想到顾汐会那么干脆地净身出户，一点好处都不要。
一直以来对她防备猜疑的城墙，慢慢地在崩塌。
然而在心底的至深处，又有股怅然若失的感觉，破茧而出，爬上心头。
顾汐步出病房，关上门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
虽然三个月之期没到，但她却愿意成全霍霆均对顾梦的一片深情，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下定决心去做手术。
她这是学雷锋做好事啊，但为什么会情不自禁的低落呢？
顾汐不知道，此刻，门外的她和门内的他，那份难明的心绪，竟然是相通的。
……
霍霆均的手术定在三天之后。
霍老太请来了世界最顶尖的顶尖医科团队来操刀，顾汐知道这场手术会即将成为心内科的经典范例。
但饶是这样，霍霆均能生还的机率，还是不会超过百分之三十。
这是个很可怕的数字。
霍霆均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术前这几天，他的病房密密集集地来人。
有亲人、有下属、有律师团、有公证人等等，一个个脸色都很凝重。
手术前一天，顾汐拿着药正准备推门而进，听闻里面霍霆均跟霍老太说：“奶奶，把三叔叫回来吧，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万通集团就指望他了。”
霍老太语气咽哽：“你别跟我提你三叔，他为了个女人跑到国外，疯疯颠颠几年了！霆均，奶奶指望着你，霍家指望着你，万通也指望着你呢，还有你新娶的媳妇小汐，也指望着你呢！你一定不要有事。”
霍霆均默了一阵：“对啊，我不能让我心爱的女人，失去我。”
恐怕只有门外的顾汐知道，他所说的心爱的女人，是顾梦。
这一天过得漫长，又过得很快，夜深，徐聘特意把其它人都支走，把顾汐叫了进去。
顾汐看着霍霆均，短短几天，这个男人就又瘦了一圈，但精神气还是很足的，一双幽深的眸子似乎永远都在洞悉人心，运筹帷幄。
真的不明白，他这么精明又有原则的一个男人，为什么会爱上顾梦那种女人。
“霍先生，你有什么吩咐吗？”顾汐问他。
霍霆均坐在沙发上，向她招手：“过来。”
顾汐乖乖地过去，坐到他的对面。
“我这几天借故不肯见你姐姐，她有没有问过你情况？”
顾汐真的不忍心告诉他，顾梦这几天压根就没有来过，估计是听说了他病得那么重，打退堂鼓了吧？
她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她每天都有问我你的病情，还叮嘱我一定要好好看顾你。”
霍霆均垂眸，唇角勾勒起弧度，几天以来，眉眼间第一次显露笑意。
“我就知道，她会担心我。”他喃喃地道，但那抹欢愉又很快被忧虑取代。
霍霆均给旁边的徐聘示了示意。
只见徐聘拿着一个公文包，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这些，你拿好。”霍霆均说。
顾汐看着眼前这一堆股权转让书、房产证、银行卡，不明所以。
霍霆均幽深的眸盯住她：“你很清楚，我明天上了手术台之后，能活着下来的机率有多大，我霍霆均活到二十六岁，没欠过任何人，唯独是小梦……”
想到那晚，他心里又是酸楚又是甜蜜。
“我说过会对她负责一辈子。”他的眼神，深沉似海。
顾汐的心，不自觉地震颤。
记得那天晚上，那个粗暴地夺走她清白的男人，也说过要对她负责一辈子。
但是估计，人家早就已经忘掉她了。
“如果……我死在手术台上，你就把这些都交给你姐姐，可以保障她一生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了，还有这个录音笔，也收好，我要跟她解释的，全都在里面。”
顾汐接过霍霆均捏在手里的录音笔。
“万一我变成了植物人昏睡不醒，你千万不要让她知情，我不希望那个傻丫头守着我一辈子。”
霍霆均说完这番话，眼中黯然一片，仿佛整个世界的灯，都灭了一般。
顾汐的心揪到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