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借着昏暗的灯光,弄月放松了绷紧的神经,她努力让自己显得落落大方,将他当作普通朋友来看待,“你呢?还是在和计算机打交道?”
叶燃点头:“是,回来后就一直在忙这件事。”
“挺好。”弄月没有问他去了哪里就职,以他的能力,不怕没好地方去。
俩人默契地不提过往,只问近况,干巴巴的一问一答结束,弄月有些啼笑皆非。以前在一起时,都是她在拼命找话题。这回轮到她保持缄默,叶燃应该不太习惯才是,现在不就冷场了,还得她来圆。
“你和我出来,女朋友不生气?”几乎是话一脱口弄月就开始后悔,就是她自己都闻到了浓浓的酸味,何况是听的当事人呢?
好在叶燃没有笑话,只淡淡道:“你说曾霓?她是我同事,不是女友。”
他也是单身狗。弄月病态地放下心来,她哦了一声,却听叶燃问她:“所以今天和你一起吃饭的男人是谁?”
弄月刚要否认,发现他的视线停留在她手边的纸袋上,兀地改了主意。
“上司。”
没说是与否。
叶燃:“……”
弄月能感受到叶燃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所透露出的不快。
尽管他表现得并不明显,但她向来注意他的情绪变化,早已摸出规律。当他时不时就去摸袖口,且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时候,那就代表他当下的心情不算太好。
她注意到,他今晚一共摸了袖口十六次。
他心情不好,就在她模糊了自己和廖岐杉的关系之后。
有了这个认知,弄月说不上高兴,也谈不上讽刺——
她有些累了。
叶燃没回来时她完全可以将他当做是自己的意难平,日思夜想,连做梦都是他的身影。现在他回来了,还主动站在了她的面前,却不表示她就必须得上赶着去讨好。
念念不忘,不等同于卑微。
凭什么面对他的主动示好她就要接受呢?
她不欠他的。
所以也不想去揣测他各种微表情背后的用意。
她叹声:“叶燃,我累了。”
一语双关,叶燃不会听不出来。但他既然决定回来,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他佯装自己只听出了表层意思,从容道:“我送你回去。”
弄月懒得计较,提醒他:“你喝酒了。”
“有人开车。”
“等等,”弄月想起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那里的?”
叶燃也不瞒:“唐嘉莉。”
弄月咬牙,叛徒!
……
晚间的风有些冷,弄月缩了缩肩膀。下一秒,一件外套披过来,她抬起头,与叶燃的脸距离不过三指。
“看你冷。”他说。
他的呼吸离自己太近,弄月别开脸,“谢谢。”
其实仔细想想,在一起的时候叶燃不是没有体贴过的。天冷加衣,肚饿喂食……只是那会儿的体贴更倾向于责任,关乎男朋友这个身份的责任。而今俩人没了关系,他不过给她披了件衣服,她竟动容得想哭。
好在司机很快将车开近,她借机揉开鼻酸,坐好后就把外套脱了下来。
然而外套递过去,叶燃没接,“盖着腿吧。”
弄月不再忸怩,默默把外套搭在了腿上,脸上满是疲惫。
车里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俩人一时没有交流。
车厢静谧,弄月昏昏欲睡,在脑袋不受控制地往叶燃那边倒去时猛然惊醒,她无意识地小声嘟哝:“不好意思。”
叶燃蹙眉,似是不满她的客套。他沉吟片刻,终于问出自己一整晚下来最想问的问题。
“弄弄,我回来,你是不是不高兴?”
酒精养出的瞌睡虫在点头那瞬就被赶跑,弄月垂眸摸了摸温暖的外套,许久才平静地陈述起事实:“我们已经分手了。”粉饰了一晚上的太平,也该把事情搬到明面上来谈了。
话音刚落,车子急刹,前排传来司机的声音:“不好意思,红灯。”
车子停稳,叶燃无视了这点小插曲,“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弄月抓起滑到膝盖的外套,看着他,如实回答:“我不知道。”
“那就是高兴。”
弄月不解,“我说不知道。”
“除非是绝对否定,其他的答案在你这里都是肯定。”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是。”
弄月被气笑,这才有了与前任对话的剑拔弩张感:“既然你了解我,那你也一定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和你说分手。”
叶燃被堵得一噎,想道歉,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的罪名磐竹难书。
“叶燃,”弄月语气沉沉,“过去的事情,我们就让它过去吧。”
说来可笑,放不下他的人是她,劝他放下的也是她。她活得一直很矛盾,主动追求,再主动分手,什么时候都是她在说——
他却不一定会听。
“如果我说不呢。”
话是疑问,口气却太过笃定。他笃定自己会低头,弄月眯了眯眼,心中涌起一股冲动。
“是么?那就试试吧。”
叶燃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她倨傲地抬了抬下巴:“不用送我回去了,直接去你那边就行。”
再淡定寻常不过的语气。
完全不顺路,车子乘着夜色拐了一大圈,最终停在了西州有名的麒盛酒店大门前。
“酒店?”
弄月嗤笑出声,“叶燃,你变直接了很多。”
叶燃面不改色地解释:“房子还在找,这段时间我都住在酒店。”
“哦。”
误会一场,弄月也不尴尬。
她能站在这里,已经足够荒唐。
电梯里,在得知叶燃在这里续了一个月的套房之后,弄月心口一痛,倒不是为别的,纯粹是觉得自己这两年混得着实太差。前男友挥金如土,车上百万还配司机,而她负债累累,存款连五千都不到……这个现实未免也太过残酷。
“怎么这个表情?”
她扯扯嘴角,“没什么,就是感慨一下人和人之间的阶级差距。”
叶燃微顿,反应过来,笑:“误会了,酒店是公司那边安排的,车和司机也一样,都不是我的。”
“现在就能有这个待遇,这些对你来说只是迟早问题。”
叶燃想再说,她恹恹打断,“到了。”
“……”从重逢到目前为止,叶燃在弄月这里屡屡碰壁,像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遭。但他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甘之若饴。
只要她还愿意给他机会,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如果弄月知道他心中所想,八成会冷笑评价,这人还真是犯贱体质。
比如叶燃。
也比如她。
……
套房分里外两间,弄月将手包放在茶几上,没有理会叶燃,径直去了浴室。
出来时脸上还挂着水珠,肌肤瓷白,红唇饱满,见叶燃还是进来时的姿态,她问:“你要不要洗澡?”
叶燃长了一张很迷人的脸,嘴角带着点痞气,眉眼却禁欲自律。他眉骨偏高,山根挺直流畅,显得眼窝尤其深邃,偏偏人是冷的,用得最多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看什么都带着轻微的审视,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学生时代很多人奉这样的他为高岭之花,那个时候,人人艳羡能和他在一起的弄月。可他们不知道,就算是谈了恋爱,高岭之花,也依旧在高岭之上。
今天的叶燃太过平易近人,弄月总有种不真实感。不过现在她放心了。因为在她问完那句话后,叶燃就彻底摘下了伪装的面具。
“弄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这才是他,冰冷又古板,无情无欲的样子,好像再配合点烟雾,就能羽化登仙。
让人爱而不得,又恨得牙痒痒。
时间让人成长,曾经看了就会让自己心虚到妥协的神情现在看来也就那样。弄月一脸平静:“我知道,也确定自己清醒。不是说要试试,来吧。”
说着她就要背过手去拉下拉链,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你确定要这么试?”
“确定啊。”
弄月挣开他的桎梏,继续自己的动作,“如果你不确定,大可叫我停下来。”话虽这么说,她却压根没有停的意思。很快,胸前贴身的遮挡一松,诱人的白腻半遮半掩,她抬起眼皮,“所以,你还要让我停下来么?”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挑衅起了作用,叶燃的眼神霎时变得危险莫测,如同盯紧了自己猎物的野狼,一个血盆大口,就能将她吞噬。
弄月如临大敌,终于有了一丝紧张感,她告诉自己不能退缩,脚步却不听使唤地向后挪了挪,“你——”
比她更快的,是叶燃的长腿,他一手钳住她的下巴,眼角通红,咬牙切齿道:“你看清楚了,我是叶燃,不是别人。”
“……疼。”
弄月是真疼,与欲望沾上边的叶燃粗暴得跟另一个人似的,太久没体验,她有些不习惯。
见她吃疼,叶燃晃了神,他松开手上的力道,与此同时,又揽紧了弄月的腰身。
像是怕她跑了。
但弄月从不是逃兵。她会直面自己的问题,并痛快地,解决问题。
裸露的后背忽而贴上一手心的冰凉,她冷得一哆嗦,本能地与男人挨得更近了一些。
这点细微的举动取悦了叶燃,他眼中的火热退下些许,手上的动作却是愈发地不规矩。
指尖一勾一挑,短裙应声而落。
冰凉的掌心逐渐变得温热,从脊背,到后颈,再穿过腋下,停在胸前——
叶燃一口吞下了弄月将将溢出喉咙的呻吟。
半夜里,将睡未睡,叶燃食髓知味地扯着弄月又来了一回。
是以天微亮,弄月睁眼时,叶燃睡得正沉。
久违的睡颜,弄月来不及欣赏,她腰酸背痛,骨头跟散架了似的,不过轻轻一动,花穴都能被磨得火辣辣的疼。
她小心翼翼地下床,忍下无数声凉气,默默捡起衣服,边穿边在心里破口大骂。
这人是不会怜香惜玉的吗!说是狗都算是夸奖了吧?
平时半分钟就能搞定的事情弄月花了足足两分钟才勉强将拉链拉上。用气垫把脖子和锁骨上的痕迹遮了七七八八,出门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床头柜,又看了两眼睡得香甜的叶燃。
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再不是滋味,她也该走了。
……
叶燃睁眼,天色大亮,阳光从窗泄入,刺得他拧起了眉眼,他下意识摸了摸身边的位置。
没人。
他彻底醒过来,环顾四周,地上只剩了他一人的狼藉。
弄月走了。
是意料之中,也是预料之外。
叶燃扶额,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视线延伸至半米之外,他看到了手机下压着的两张东西。
一张一百元的钞票,和一张正方字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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